秦淵扶著她站了起來，愛麗絲又將這座工廠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，打開耳麥的話筒說：“走廊裏可能還藏著人，讓他們再搜一次。”

“放心，會仔細搜的。”耳麥那邊接收指令的人已經變成了亞瑟，他擡頭看著六樓的愛麗絲，“你們先下來吧，有沒有受傷？”

“沒有。”愛麗絲笑了笑，“我們等一下再下去。”

她隨即關上話筒，壓低聲音對身邊三個人說：“走廊裏恐怕有個高手，進去看看。”

“你別動，我先進去。”邵萬城給手/槍添了子彈，提起刀走在最前面，秦淵緊隨其後，兩人往裏走了幾步，漸漸開始看不清周圍，秦淵從兜裏掏出個閃光彈往裏一扔，瞬間照亮了這條幽深的走廊，只見狹長走道裏空無一人，想必那人是藏進了某個房間。

“你小子哪來的閃光彈？”邵萬城忍不住吐槽。

“進來之前從你們車上順的。”秦淵吐了吐舌頭。

走廊裏的房間不是大敞著門空無一人，就是上了鎖，工廠的這種鐵門很結實，就算憑他們能勉強撞開一道門，可是多半會撲個空，剩下的十幾道門總不能一一去撞，骨頭非得散架不可。

“要不叫人帶著工具上來開鎖吧。”秦淵說，“反正他也跑不了，這裏可是六樓。”

兩人只好暫且退出去，愛麗絲聯系下面的人帶工具上來撬鎖，為避免開門的瞬間發生意外，他們也跟著負責撬鎖的人進了走廊。

秦淵一邊用手機上的手電筒給撬鎖的人照亮，一邊問：“這次好像很順利？”

“是比想象的順利許多。”邵萬城蹙了蹙眉，“沒想到他們刀客這麽多，槍手沒多少，多虧這樣，我們傷亡也不是很大。”

愛麗絲側頭看了一眼林染江，“你上樓的時候和他們交過手麽？覺得怎麽樣？”

“稀松平常，只是不容易死。”林染江實話實說。

邵萬城點頭讚同，“確實如此，比墨月還差了個檔次，就是亢奮了點，腦子不大正常。”

愛麗絲笑了一下。

邵萬城總覺得她笑得不太友善，忍不住問：“怎麽？”

“唐燃又騙我。”冷笑從愛麗絲眼中一閃而過，“黑羽不過是群烏合之眾罷了，拿槍的人都不超過五十個，怎麽就成了她窮途末路的原因？”

“是啊，這點程度墨月自己也能對付，頂多損失些人。”邵萬城摸了摸下巴，“唐燃是拿我們當槍使？”

“恐怕不僅如此。”愛麗絲想了想，“你覺不覺得這些人和墨月有點像？”

邵萬城點頭，“他們的刀客和墨月的刀客就沒什麽區別，我甚至覺得有些人曾經見過似的。”

其餘三人都轉頭看他，邵萬城連忙擺擺手，“或許只是我的錯覺。”

“說起來，這個廢棄工廠的房間多半改造成多人宿舍，每層應該能裝下一百個人。”秦淵忽然插了一句，“一共能裝下約六百人，可是我看了一下，活的死的加起來也遠沒有這麽多，其他人呢？是不在這裏，還是本來就沒有這麽多人？”

林染江打了個冷顫。

“裝了一百多人的只有六層而已。”邵萬城說，“是不是因為六層藏了什麽東西？”

他們聊著聊著，技師已經撬開了一把鎖，邵萬城讓其他人退後，一腳踢開門舉著槍進去，裏面空無一人，他又將角落裏床底下都搜了一遍，確定沒人後才轉向了下一道鎖著的門。

“愛麗絲和我說過，唐燃聲稱黑羽偷了墨月的傳承拿去實驗，實驗失敗導致兩人精神失常。”秦淵轉頭看看愛麗絲，“可是我看這裏的人似乎全都精神失常了，難道全都是實驗失敗品麽？”

“整個黑羽都是實驗失敗品？”林染江嚇得躲在了愛麗絲身後，剛才勇鬥熊男的氣勢又不知丟到哪裏去了，“那那那……成功品在哪裏？”

“這裏會不會根本就不是黑羽據點？”邵萬城蹙眉，“雖然人多難纏了一點，但是連一個像樣的高手都沒有。”

愛麗絲想起林染江曾和她說過的事，沈默了一會兒，“我覺得，或許墨月窮途末路並不是一句謊話，不然她為什麽要去找十字架？”

“可是她從八年前就開始打十字架的主意了啊。”邵萬城說。

“說不定是八年前就窮途末路了呢。”秦淵打趣說。

他本來只是一句玩笑，愛麗絲聽了卻覺得很有道理，可是僅憑唐燃的幾句謊話和這一點點線索，實在難以理出個頭緒來，她一邊思索，一邊往裏走了些，去查看其餘上了鎖的鐵門。

林染江似乎有點怕黑，跟著她往裏走了幾步就不走了，愛麗絲只想隨便看看就回去，卻忽然發現有一道門的鎖好像和其他鎖都不太一樣。

她想仔細看看這道鎖，就從兜裏掏出手機來照明，可是手剛擡起來還沒來得及打開手電筒，面前的鎖突然輕輕響了一下。

愛麗絲楞住了，條件反射地去掏腰間手/槍，門就在這時打開了一條縫，一只蒼白的手探了出來，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，迅速地將她拉入門後。

愛麗絲只來得及聽到林染江一聲驚叫，而後門在身後合上，隔絕了外面一切聲音。

“愛麗絲！”秦淵顯然也看見了，趕過來撲在門板上用力推門，可惜絲毫都推不動，他一咬牙用肩膀去撞，邵萬城也過來幫他，可是這扇神奇的門就像是種在了這裏，任他們怎麽施暴，都紋絲不動。

“你能打開麽？”秦淵急得冷汗都下來了，只得回頭求助於開鎖技師。

技師上前看了看這道鎖，擦了擦汗說：“這鎖覆雜，恐怕需要點時間。”

秦淵手撫在門板上，一時間臉色蒼白得像紙一樣。

“怎麽回事？”邵萬城方才沒有註意這邊，只得去問林染江。

“剛才……有一只手……把愛麗絲拉進去了。”林染江也嚇得不輕，她不怕兇惡的壯漢，卻有點怕鬼，“蒼白蒼白的，像鬼一樣！”

邵萬城也覺得心焦，推了推墨鏡，咬著牙嘖了一聲。

“愛麗絲！”秦淵朝裏面喊，“能聽見麽？愛麗絲！回答我！”

半晌沒有回應。

他的手撐在門上，漸漸攥成了拳頭，忽然一拳砸在門側墻壁上，連邵萬城都被他驚了一跳。

又是像那天在Antrees總部大廈樓頂一樣的情形，他完全不知道電梯裏面或門那邊發生了什麽，只能在外面幹等著，什麽都做不了，卻控制不住自己往最糟糕的方面去想。

時間越久，就越絕望。

房間裏很明亮，窗簾拉開著，外面的天光傾瀉進來，愛麗絲在黑暗的走廊裏待久了，一時被晃得睜不開眼。

然而她的槍口已經抵在了面前這人的腦門上。

這人拉著她的手腕進來之後即刻被她掙脫，只來得及關上門，而後就覺得腦袋上多了個什麽冷冰冰的東西，他不想被一槍爆頭，很識趣地舉起了雙手投降。

愛麗絲的眼睛慢慢習慣了明亮，她眨了眨眼，看清了面前這個一臉傻笑的男人。

他皮膚蒼白，仿佛是許久未見日光的模樣，一頭銀白色的長發，配上那雙明亮的紫色眼睛，看起來不太像是該出現在這裏的人。

倒像是什麽電影裏走出來的妖精。

“妖精”正舉著雙手一臉苦笑地看著她，小心翼翼地說：“你把槍放下吧，我害怕呀。”

“你是……”愛麗絲沒有動，只微微瞇起了雙眼。

“你不記得我了麽？”男人驚訝地看著她，“我除了頭發，其他地方應該沒怎麽變呀。”

愛麗絲靜靜看了他半晌，緩緩撤回了槍。

“安德烈·華茲沃斯。”她說，“你怎麽還活著？”

“愛麗絲還是這麽無情，久別重逢就是這種反應？”安德烈無奈笑著，一口中文說的還有些生硬。

愛麗絲想起她在秦淵皮夾裏看到的那張照片，照片最左側有一個倚著吧臺微笑站立的人，應該就是他，黑白照片上看不出其他色彩，愛麗絲搜尋著貧瘠的記憶，勉強記起他從前應當是有著一頭褐發。

如今他的頭發雖然變得銀白，相貌卻一點沒變。

愛麗絲覺得很玄幻，有些難以置信地問他：“我穿越了麽？”

“沒有，沒有。”安德烈擺擺手，“是我一直活到了現在。”

“為什麽？”

“和十字架多少有些關系。”

“又是十字架？”愛麗絲蹙了蹙眉，“你為什麽在這裏？”

“說來話長……”安德烈嘆了口氣，“外面那些人都是你的同伴麽？”

愛麗絲這才想起外面幾個人還等著她，連忙說：“你快把門打開。”

安德烈有些畏畏縮縮的，“我開門……他們不會打我吧？”

愛麗絲看著門上那道覆雜到看不懂的鎖嘆了口氣，“可是我也不會開啊，我站在門口行了吧。”

安德烈這才像吃了定心丸一樣，上前擺弄那道鎖，足足折騰了一分多鐘，愛麗絲忍不住吐槽：“你這弄的是個什麽鎖？”

她話剛說完，只聽哢嗒一聲，鎖開了。

外面的人估計也聽見了動靜，愛麗絲連忙拉著安德烈往旁邊一躲，果然下一瞬門就被大力撞開，邵萬城舉著槍沖了進來，瞇了瞇眼睛，將槍口對準了安德烈，“放開她！”

他一時也未能習慣房間中的明亮，沒能看清是誰抓著誰，安德烈連忙往愛麗絲身後躲了躲。

“阿城，別開槍。”愛麗絲說，“他不是壞人。”

邵萬城楞了一下，這才慢慢將槍口放低。

秦淵原本心急火燎的，見愛麗絲沒事先是松了口氣，然後看見她身後銀發紫瞳的男人，不由得楞在當地。

安德烈見沒什麽危險，才從愛麗絲身後走出來，盯著秦淵上下打量幾眼，奇怪地問：“這位小哥，我怎麽看著有幾分眼熟？”

“他是凱文。”愛麗絲淡淡地說。

“凱文？”安德烈瞪大了眼睛，“真的是凱文！你怎麽變成這樣了？”說罷，他就撲過去給了秦淵一個擁抱。

秦淵有點沒反應過來。

邵萬城和林染江在一旁圍觀，心中對這個熱情的異國男子充滿了疑問。

熱情的異國男子還沒來得及多寒暄幾句，愛麗絲就瞥著他腰間問：“之前的飛刀是你打出去的？”

房間裏的氣氛一時又有些緊張起來，安德烈連忙解釋：“是我沒錯，我只知道有人攻擊這裏，不知道是你們啊，直到你回頭朝我開槍我才看清。”他的衣著也很不同凡響，看著有點像某種古典的軍用制服，外面還披了件白色的長鬥篷，此時他將鬥篷掀起來，才完全露出了腰間皮革中別著的幾枚飛刀和一把帶鞘長刀。

“到底是怎麽回事？”饒是愛麗絲頭腦清楚，此時也有點找不著北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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